小时候,因为工作原因,爸妈只能分开两地居住。我跟着爸爸住在南方,所以每年寒暑假我一定会回到妈妈居住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,同样也是我许多亲戚的居住地。大概是因为童年的大部分时光在那里,所以对于那里我十分的有感情,也渐渐地认定了那儿就是我的家乡。我来往频繁,那时候大多都会选择坐火车,所以对于火车站,我也是再熟悉不过。每次我到了火车站,都会莫名的兴奋和激动,因为快要回家了,快要见到家里那么多对我无微不至的亲人了。相反的,妈妈利用每年的黄金周时间来南方看我几天,临走的时候也是在火车站,每到那个时候我就会站在站台上,看着她上火车的背影,然后在火车站里放肆地大哭。因为她走了,一个完整的家的感觉也跟着去了。
时隔多年,我再一次来到火车站,目的地仍然相同。我望着时刻表,穿梭在人来人往的候车厅, 这奔波的场景,这激动人心的时刻,这么多年依旧未变。而每一次的停驻,我更像一位看客,体会着迁徙中人们的苦乐。
一对父子坐在我对面,父亲抱着儿子,开心地说道,“儿子,要坐鸣笛啾啾响的小火车回家咯,谁先挤上车谁就是大将军。”他身旁搁着与迁徙的人群一样多的行李,一样脏的旧报纸,但嘴里却有不一样的“小火车故事”。“哦!我快成为大将军了,当上大将军的滋味一定很棒,对吗?”小男孩拍手称快。父亲笑得很开心,他看了看表,又看看孩子,“乖儿子,饿了吗?吃点东西吧,这样才能饱饱地回家见妈妈!”小男孩很自豪地看着父亲,似乎很雀跃。父亲用他那黝黑粗糙的双手在包中寻找着,好不容易拿出小面包,“来,儿子,”他细心地掰着面包,给儿子喂进口中。小男孩兴奋地大叫道:“我就要回家见到妈妈了,哈哈!”他的笑,扑哧扑哧地,一起一伏,温柔地敲打着我的心。
这时,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喊着:“xx次列车开始检票了。准备进站。”人们一个个手里提着大包小包都站了起来,在推推嚷嚷,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缓慢地向出口走着,突然,听到前面有人争执了起来,“我十四岁就出来了,从小就是能吃苦的。村子里的人都把我当外村人。没几个人认识我。这台电视带回去给父母看。这个电视家里看看也就够了。”他急了起来,喊道,“我好不容易买的,你们不能把它收了,我知道把它放到哪里……”说着说着,他啜泣起来。顿时,整个队伍安静了下来。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瞬间就不吭声了。在一旁的人们开始吆喝:“让他走吧,回趟家不容易,他也是好心。”“是啊,人家是好心。总可以腾出位置给他放嘛。”“我已经有六七年不回家了,心里一直都挂念着家里人,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,身体好不好。”他继续着急地说着,用手擦着情不自禁掉下的几滴眼泪。“真的不能带这么大体积的东西。哎,好吧好吧,你走吧。以后上车不能带那么大的东西了。影响秩序。大家继续往前走。”工作人员喊道。气氛渐渐缓和了起来。于是大家又开始缓慢地前进着。
在外面这么久,终于要回家了。
即使经历了这拥挤无比,空气里漂浮着让人窒息的气味的火车站里的漫长等待,面对满脸尘土的劳累,在火车上,大家有说有笑地说着家乡话,每个人都很高兴,这样的笑声像是一片片灯火,照亮了回家的路。安宁不是只有一个人独处才可以存在,它也属于群体的状态。那种感觉顿时让我心里揉进了一丝温柔,甜甜的,涩涩的,杂带着爱和幸福的味道。
这让我想起,每年春运时刻, 中国几亿人如潮水般大迁徙,为了踏上回家的路,多少人蜷曲在拥挤不堪的火车站里,睡在椅子上,坐在地上吃着方便面,手里提着各式各样大包小包的行李,大部分都是给家人带的东西。许多人买不到票,就买了无座票或站或坐在车厢的地上靠在行李上休息。然而绝大部分人里,并没有被困难所屈服,而是非常开心和兴奋。
生活中总有那些被你司空见惯的,你都不会去在意的幸福,因为在平常甚至平淡的日子里,你并不会去在乎它。然而在特定的那一刻,当打开家门的那瞬间,听到一声“诶,终于平安回来了。”的时候,看到期盼着你太久太久的亲人们望着你那炽热的眼神的时候,你会发现你什么都不想要,只想好好地坐在沙发上陪他们聊聊天,和他们一起吃一顿温暖可口的饭菜。
那一刻,为了那一刻,真的什么都可以放弃。
因为家,就是人生反反复复的旅途中最美好的目的。